一
抱著歌譜,朱櫻司在走廊上小跑步著。
早餐時間剛剛結束,他便迫不及待地回臥房拿了譜本,明明距離約定好的八點半還有好一會兒,他卻已經興沖沖地向禮拜堂跑去了。 「レオさん!」像是早就篤定他要找的人會提早到一樣,朱櫻司一推開門就朝著裡面喚道。 月永レオ停下了在黑白鍵盤上敲擊的動作,轉過頭來,「スオ~今天也很早到啊!」 「一吃完早餐就過來了喔!」小小的孩子語氣裡充滿了驕傲,來到了鋼琴旁邊,「因為、因為啊,司已經學會唱這首歌了,想要早點唱給レオさん聽!」 「喔喔,很棒很棒,スオ~的聲音很乾淨好聽,一定很適合唱這首曲子。」揉了揉朱櫻司的腦袋,月永レオ笑著稱讚。 男孩綻開了燦爛的笑容。 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以來已經過了兩個星期,朱櫻司在第二次再見時,終於記得要詢問對方的名字。 月永レオ。 小小的腦袋裡記下了這個名字,這時候的朱櫻司還不知道,有些東西未來會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上。 在那之後,他幾乎天天一有空就往放著鋼琴的禮拜堂裡跑,月永レオ似乎一直會在這裡,大多數時候他都坐在鋼琴前,或是彈奏、或是在面前的紙上塗塗寫寫。 月永レオ也如他所說的,只要朱櫻司去找他,便會讓男孩坐在自己身邊,彈奏著一曲又一曲,朱櫻司或聽過或沒聽過的曲子,從那雙手下流淌而出的旋律,總是能使人沉醉。 朱櫻司喜歡他彈奏出的音樂,也喜歡沉浸在彈奏中的月永レオ,才十歲的孩子還不太懂所謂的美醜,他只覺得垂著眼簾、專心演奏著的青年很好看。 負責帶領聖歌隊的瀨名泉也長得好看,但是不像月永レオ給他的感覺。 因此他總是眨著那雙紫晶般的眼,專心地看著對方的演奏。 「スオ~是聖歌隊的首席呢!」相識一週後,月永レオ有天突然這樣說道。 紅髮的孩子坐在有點高的鋼琴椅上晃著雙腳,「是的,因為瀨名哥哥說我的聲音很適合,就讓我當首席了。」 彷彿什麼也沒有解釋到,興許朱櫻司對於理由也是一知半解,只是複誦了他人所說的話,但月永レオ大概能夠明白友人話裡的意思,也沒有再追問。 一邊敲著無意義的單音,月永レオ一邊思考著的樣子,「唔……スオ~來學著唱一些別的歌吧!」 「咦?」朱櫻司有些驚訝,又有些困惑的樣子,「別的歌是?」 月永レオ沒有再說明,只是從自己的一疊譜紙中抽出了幾張,塞到朱櫻司手上,「試試看吧!スオ~的話一定可以的。」 雖然不太了解,但感覺被寄與了什麼期待,朱櫻司看了看手裡的樂譜,表情認真地抬起頭,「司會努力學會唱這首歌的!」 月永レオ笑彎了眼。 於是,當終於學會唱那首歌之後,朱櫻司便滿心歡喜地來告訴月永レオ。 「既然スオ~說學會了,那就來唱唱看吧!」青年說著,將孩子抱上了琴椅,原先抱在手裡的譜被放上鋼琴的譜架。 試彈了一兩個小節,月永レオ看向身邊的朱櫻司,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樣,撞進了一雙閃著星光的紫眸裡。 啊啊,所以他才這麼疼愛這孩子。他想道,總是被這樣直率的看著,換誰也招架不住的。 「準備好了嗎?」月永レオ詢問,不意外的收到了肯定的答案。 十指開始在琴鍵上翻飛,流暢的旋律響起,朱櫻司專心的看著前方的樂譜,隨著主旋律的開始,唱出了第一個音。 誠如月永レオ所想,男孩的聲音乾淨純粹,和著鋼琴的聲音,聽起來仿若天籟。 一曲結束,朱櫻司調整了一下呼吸,帶著不安和期待的表情看向身邊的人,「司唱的還可以嗎……?」 「很棒喔!」月永レオ笑著說道,「我就知道是スオ~的話,一定會唱得很好聽的,因為你是首席啊!」 朱櫻司露出了欣喜的表情,朱櫻家是小鎮上有著歷史和名望的家族,他作為唯一的獨子,身上自然有著來自很多人的期望,而他也總是努力的不負眾望,表現出「朱櫻家的孩子」應該有的樣子。 漸漸的,優秀的表現好像被當成理所當然似的,男孩還是努力著,卻有些失落。 然而月永レオ不一樣,他總是毫不吝嗇的稱讚朱櫻司,即使是那些其他人認為不值得一提的小事,他也都會大肆地誇獎。 就像是,身為聖歌隊的首席,把歌唱好是理所當然的事,但朱櫻司依舊得到了月永レオ的稱讚。 小小的孩子開心得幾乎要哭了出來。 「レオさん還有其他的歌可以給司唱嗎?」朱櫻司滿心期待地問道,他喜歡唱歌,也喜歡月永レオ交給他的歌曲,幾乎想馬上開始練習下一首歌給月永レオ聽。 「當然有,只要スオ~想唱,要多少歌都有!」月永レオ在自己的譜堆裡翻找著,一邊說道,「而且,我也準備寫一首歌給スオ~喔!」 「咦?」朱櫻司瞪大了眼,充滿了疑惑。 月永レオ豎起了食指,比在唇前,「什麼歌是秘密!スオ~就好好期待吧!」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,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盼望,「嗯,到時候司一定會努力練習,唱給レオさん聽的!」 又揉了揉朱櫻司的頭,月永レオ將找出來的另一份樂譜塞到他手裡。 叩叩。 兩人的身後傳來木門被敲響的聲音,他們回過頭,看見瀨名泉倚在門邊。 「かさくん,早上的練習要開始了喔?摸魚的時間該結束了。」銀髮的青年說道。 「好的,我馬上就過去。」朱櫻司跳下了鋼琴椅,向月永レオ小小的鞠了一個躬,「レオさん明天見!」 月永レオ向他揮揮手,「明天見囉!」 看著紅髮的孩子揪著青年的衣襬一同離開,月永レオ又轉回身子,面對眼前的鋼琴。 他因為太過自由與創新,和學院裡的其他人、甚至整所學院的風格都發生了衝突,最後在這個夏天中止學業,選擇逃避到了有老友在的這個小鎮。 月永レオ其實還沒有想好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,原本以為大概就是在教堂裡彈彈鋼琴,渾渾噩噩地度過每一天,直到他放棄音樂,或音樂放棄他為止。 沒想到第一天,他便遇到了那個在門邊偷看他的孩子,朱櫻司喜歡他的曲子、喜歡聽他演奏,這兩週以來的每天每天,男孩總是帶著專屬於小孩子的活力,來到月永レオ身邊。 「或許,跑到這裡來找セナ是最正確的決定也說不定呢!」月永レオ喃喃自語著,抽出了空白的樂譜,拿起了筆。 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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